设为首页
邮箱:1050151929@qq.com
电话:15811463692
 相册 
您所在的位置:网站首页>>竹言快语>>竹子网状                       

美竹子在“精品文化论坛”
发表时间:2007/11/13 23:55:48     文章来源:原创      文章作者:精品文化文坛     浏览次数: 2506
 
 
载入中,请稍候 ……
 
» 您尚未 登录  注册 | 首页 | 论坛 | 繁體版 | 金曲版 | 个人文集 | 私人日记 | 娱乐中心 | 帮助

 经典人文社区 动漫音乐城 著名搜索引擎 精品网址荟萃 在线实用工具

每次一句英语 >> 89、I couldn’t help it. 我没有办法。  [打开聊天室]  [RSS RDF/XML]

快速导航:论坛事务 原创诗歌沙龙 原创散文部落 原创小说家园 原创杂文世界 精美短文 小说在线阅读 四海搜奇 文化社会杂谈 民间文化 心情故事 网友相册 唯美贴图 幽默世界 亚太流行 欧美经典 靓女贴图 金融经济保险 电脑软件 时尚生活 天下军事 文体娱乐 在线交流 宠物乐园
精品文化论坛 -> 小说在线阅读 -> 透明的性感 作者:东方竹 您是本帖的第 1699 个阅读者

{第1页  1   2   3   4   5   6   7   8  …… 第8页}    Pages:(共 8 页) 发新帖 新投票 回复此帖
  --> 本页主题: 透明的性感 作者:东方竹 加为IE收藏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南郭先生

 终身成就奖 优秀版主奖 千里马奖 灌水天才奖 风雨同舟奖
 头衔:居委会主任

 级别:论坛版主 发贴:17140
 威望:9673 金钱:838473.9
 >>> 拥有的物品
 注册时间:2004-06-06
 最后登陆:2007-11-03
《南郭先生个人文集》
《南郭先生私人日记》
《南郭先生电子相册》
宠物 PET
  查看作者资料 发送短消息 推荐此贴 引用回复这个贴子 删除或编辑改帖子  加入文集  动漫幽默

透明的性感

作者:东方竹
--------------------------------------------------------------------------------

——深刻揭示都市女性心灵的奥秘,本书又称《少女圣经》



  *
  精神的她在拼命远离那种请求,动物的她却在苦苦寻找那种请求。
  *
  这份不安增大着繁殖着,一些性感的小家伙源源不断地从这不安中爬出来……
  *
  她想说:“YM股份公司还是个‘深圳处女’呀!”还想说:“只有在‘信任竞争’中取胜的公司才可能具有性功能!”可是她的唇像小舟在春水中来回摇曳。
  *
  “那些沦为暗娼的女子来自中国、越南、老挝等贫困国家。”总经理大G咬牙切齿地说出“贫困国家”四个字,仿佛对她有千年仇恨。
  *
  虚伪与奸诈、霉变与丑陋在母亲的天空上留下一条一条魔影。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一个家庭切割得这样支离破碎了呢?
  *
  她就那样爬在潮涨潮落中有气无力地将自己又骂了一遍:“妓女!婊子!美女蛇!情场老手!”麻木渐渐退去,生命渐渐复活。
  *
  她这才发现自己娴静的外表之下,在血管深处,居然有一股潜流,这潜流像千万匹野马在生命旷野上纵横驰聘,将性火向四方漫延。性火漫延到哪里,哪里的土地就蓦然生动起来。
  *
  望了迷蒙晨雾中自己影子的线条流动着,如纱帘后女性生动的“东西”隐现:一会儿闪出一个“芒果”;一会抛出一个“酥梨”。
  *
  此性非彼性,世界被这种意识琢磨得如同一个八面透风的玉玲珑,它决不是那皮肤滥淫溢出的污泥浊水,而是精神世界的灵光。
  *
  小E用小刀把已剥去皮的香蕉再削去厚厚一层“皮”,然后把剩下的只有小小玉米蕊那么大的香蕉心放在小口中一抿,一种惬意从眉间舒展开:“男人呀!也要一层一层剥了皮享受!剥到最后不就剩了一个那玩艺儿?谁说不是各种感觉溶为一体的高级享受!”
  *
  她炽热的身子刚触着董事长厚实的躯体,那父亲式的威严形成的失势就在她心中产生强烈的刺激。乱伦的钟声如坟丘向她砸来。
  *
  平生第一次,她有那么强烈的想被人抚摸的愿望。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呼唤的嘴。这些嘴像鱼鳞一般多,它们喘息着、呢喃着、呻吟着,整夜整夜。
  *
  婚礼上,董事长F把给小情人小W的钱洒了一地,小W大大方方地拣,沐浴着不屑,像童年时在山野上采撷一朵一朵勿忘我。
  *
  董事长F冲上阳台,任暴风雨冲刷那依旧坚挺的勃起。似暴风雨冲刷的不是F的尘根儿而是F重新树立起来做人的尊严、自信与人格。
  *
  董事长太太M对她说:人们诽谤你并不是希望你倒下去,而是希望你冲上去!想考验你是不是“YM股份公司太太”的最佳人选。
  *
  她撞着搏着,似乎在被一个猛兽吃进口里的那一刹那,猛然间冲向那可怕的喉管:“对的!为什么强奸不可以是女人干的事?强奸的‘奸’不是女旁加个‘干’字,繁写的“女”是一个女的不够还要三个女的联合起来‘干’!一个被女人们‘强奸’的男人一定是个真男人!”


  《透明的性感》仅仅是在写一个少女的“本我”吗?它仿佛是以一朵小小的浪花映出一个大社会的“本我”。
  它是想让人感到一种性感的内含,但此“性”已非彼“性”。
  如果说前一段时间一些污七八糟的黄色书刊亵渎了“性”这个原本神圣的字眼的话,它却将生命的美丽还给了生命,将性感的透明还给了性感。
  回味《红楼梦》、《金瓶梅》等一些古典名著。“性”钻进《红楼梦》,钻出时钻成一个“情’字。“性”钻进《金瓶梅》,钻出时钻成一个“欲”字……竹子的作品虽然显得幼稚、天真,许多方面不能和这些伟大的作品媲美,但在这一点上,竹子却胜古人一筹!她让“性”从《透明的性感》中钻进去是“性”,钻出来还是“性”!令人为她拍案叫绝。
  这或许在于她本就是一个女人,对女人的内心世界有更深的感情。
  如同书中的西部少女,由于自身的性感,一进深圳就跌入“性”的“污泥浊水”之中。彷徨挣扎之时,少女与小伙子G萍水相逢。少女嘴上、行动上拒绝G的请求,潜意识里却希望G像西部粗犷的游牧民一般来劫持自己。走过漫长的心的旅程,经过漫长的精神漂泊之后,似乎小说真正完成的也就是总经理G对少女进行的一次精神与肉体甚至更深层意义上的大劫持。这种劫持由于投入的是一个男人全身心的爱,少女的灵魂漂泊了一个大圈无数个小圈(子宫形的漂泊)之后,又回到了起点。少女冲破一层层淡雪青色的羞涩,带着鲜淋淋的性感,从那个迷们世界的层层包裹中间向外冲刺着……性在精神和肉体之间冲撞出没,终于达到了一种敢于表达自己的激情,精神与肉体融合为一体的一种全新的爱情境界,并让人感知这种境界可能成就一种殊荣事业……
  如同曾当过妓女的小W,性与情、金钱与爱情、爱情与肉体、精神与肉体在小W身上早已融合得难解难分,这才出现了小W拣F董事长给自己的钱时象摘故乡那一朵一朵小小的勿忘我花的一幕……
  ……
  这里的“性”再也不是孤立的,跟人的自尊、人的智慧、人的艺术素养、人的道德品质等相关相联;这里的“性”跟社会的本性、人的本性相结合……
  慢慢地你会悟到“性”在这本书里的确是一个严肃而且认真的话题。“注其神而忘乎其形”!若你用心去悟,你甚至觉得真正的“性”在这本书里简直可称得上是一种圣洁。
  对的!书中的“性”如无数山泉水汇成的飞瀑,以可以浸润万物、滋生万物的磅礴之势,带着创造力与毁灭力,从作品的“头”一直贯穿到作品的“尾”。
  读完全书你会看到,竹子笔下的“性”在污泥浊水之中挣扎、彷徨之后,终于似一种生命力挣脱出来,长成一朵“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荷花,让你从一片“幽微灵秀地”的一池清泉中感到“一片清冰光照人”的透明意境。透过这透明的意境你恍惚可看到西部梵天净土上的荒野蜃气,可看到飞升天界处的极地之光。
  正如竹子在书中引用的:
  尘劫中不昧本来,朗月仍辉性海;
  迷障里能开觉悟,净莲更出污泥。
  回过头来再看竹子的作品,在那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里,“性”似乎还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到,但却化为一种神韵,使你找不到“性”在何处,“性”在何方。真可谓:“此中有深意,欲辩已忘言。”或许你也会感到整整一个世界都被山泉水洗涤过多遍,都充盈蠕动着各种形态的露水……
  这本书中,性成了透视万事万物的一种透明的浸透力,透过西部少女那微妙而灵透的内心世界折射了出来,形成那么一个明透的世界。
  似乎竹子本就有一颗水晶心,在这颗水晶心中,“性”恍惚不仅是一个人的精神。在竹子的笔下性崇拜也好、性丑恶也好……都是那样地合乎人的心理与生理,都与社会背景、经济关系有着各种各样微妙的联系,似乎都能在竹子的笔尖儿上开出一朵一朵荷花来……
  对的,“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要改变,只能在根本的问题上、观点上来一种革新式的改变……
  似乎人、鬼、神都在帮助小竹子,似乎仙气、灵气、魔气携带着小竹子。
  世界仿佛一下子通了电,许许多多结了几千年的疙瘩在流动的旋律中被慢慢地解开了,天地间飘溢着那么多流畅的轻纱。一种新的道德观从本质上解释了“丑”,展现了“丑”的本源与内涵,突破了“丑”……
  它是一本散文体小说。在小说的大构架中,采取了抒情散文的表达方式。它不像普通的小说注重情节的描写,它注重的是心态的描写。正如这个时代的人,真正漂泊的是精神!也就是精神的吉卜赛部落。散文体小说这种表现形式更好地表现出这一时代人的特征。
  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表现方法,保持住了竹子被许多读者热爱的凄婉、灵透的文风,淡淡的哀愁中饱含着浓浓的诗意。保持了她B型血“散文人生”的独特韵味,读来真切、感人,给人一种格外的精神上的享受。
  不断地突破与创新使这本书的价值无法估量。这是竹子的个性与拗劲使然,而促成这种突破与创新的却是竹子天生的多愁善感而形成的一股情感的力量——水的力量。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沿河出走”。
  这种激情贯穿始终的作品实不多见。
  而竹子对生活与生命的灵性又赋予这情感、激情在哲学上、宗教上的内涵,这种内涵深邃、神秘,耐人琢磨。
  透明,构成了这本书最本质的特点。
  它近四十万字,让人惊叹的是,文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似竹子埋下的一个一个纵横交错的伏笔。且这些伏笔无论怎么细微最终都被接通了。
  真的不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四方世界到底有多少层,更不知道里面藏入了多少颗水晶心。反正读来让人感到其内蕴一层一层又一层;灵光无处不在、无处不有。
  那隐现在迷雾中的恍惚是一个生命的轮回,又恍惚是无数个生命的交替。生命成了一种流动变幻的信息。
  而那无数种轮回“大圈”套“小圈”,那相互套结的轮回,又恍惚是一种相思情结:“欲寄相思无从寄,画个圈儿替。‘单圈是我,双圈是你’……”那大大小小的圈儿,又仿佛是梦境中的肥皂泡泡而形成的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
  “人非人,物非物,风中来雨中去。来时真实去时空,似是红尘仍蜃都。”
  那样缤纷中展示的是生命怎样空灵而短暂的美丽?特别是这一群真正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少女:有思想、有个性、有血有肉。那样鲜淋淋的生命如莹红晶绿的冰灯,在瞬间化为雪花,转为细雨,凝成露珠,倏忽即逝,虽然漫散着淡淡的伤感,但这幻生幻灭的青春美,展示在如此厚重的历史背景与深圳股市发生的真实事件中,给我们留下一层一层洞开的无限空间。可不是?少女生命如同水晶玻璃一般一碰就碎,转瞬即逝,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却有什么永远地留下。在现实社会背景下展示一个一个少女幻生幻灭如痴如梦的情感世界,带着女性那极致的哀婉,弥漫出女性透明的痴情,总有什么耐人寻味。
  恍惚每一处都给我们留下无限飞白,任我们思绪纷纭,任我们浮想联翩。
  那是女人的怎样透明的心灵世界,须得与她们有同样灵性与悟性的人,且须得有惜花怜月之心的人,才能浸入这首透明的诗,透明的画,才能真正溶入这透明的散文意境。
  这本书中是无数女性,是被唤醒的女性,她们也会追求也会跟踪,她们有无数独属这个时代的独特的特征。各种各样的心态真实而细腻。女性,第一次还原成这个时代有个性有血有肉的生灵。
  《透明的性感》是由无数女人的水流淌出的一本探索性书,一个一个少女的生命如梦如幻,由不得我们不动心动情。
  这位在数学象牙塔中圣封了二十多年的西部少女,比任何一个人都更真切地感悟向她走来的每一个。女人。通过探索少女的生命探索了我们这个特殊的经济时代女性的心理世界。
  就说说西部少女恍惚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子宫中被孕育的感受吧!
  这子宫似乎是社会在一个少女身上的投影,又似乎是少女自己的背影——那少女跳的“坎巴舞”似乎就是少女在子宫形的背影里面展示无数个少女生命原始的美……
  这子宫似乎是董事长太太给少女制造的重重叠叠的阴影,又似乎是母亲的背影;还似乎是少女童年时母亲领着去拜的那尊族里的神——那石雕神像一个重重叠叠子宫的角道,旁边放一个石男根(生殖崇拜物)组成一个“祖”字。
  这子宫似乎是地球的子宫——太行山中巨大的子宫形山谷纸糊套(地名),又似乎是西部黄教圣地的莲聚塔。
  这子宫似乎是少女长大的山村里烧制的骨瓷瓶,又似乎是悬浮在天地之间巨大的佛形的“天像。”
  ……
  而董事长F的小情人小w似乎是在爆炸的子宫外飘荡,F的太太M似乎被无数子宫窒息得要死,而U副董事长的女秘书小E仿佛跌入没有子宫的迷雾之中……
  少女跳的“坎巴舞”的十六叠与书的十六章 不谋而合是否兆示一种生命与社会神秘的1——1对应?是否暗示生命与宇宙玄妙的1——1对应?
  似乎彗星划出的是宇宙的神秘子宫的边沿,而地球似乎是沿着宇宙子宫的径壁向里探进的一个受精卵子……这种探进展示出一种辉煌……
  那宇宙子宫的尽头仿佛是宗教的最高境界,又仿佛是爱情的最高境界……
  我们预感竹子的这本小说中西部少女说的那句话“让我自己来”,对于处在我们这个特殊的经济变革时期的女人们,具有某种“划时代”的意义。对的!只有女人们完全地通过自己的努力跟上时代的步伐!是中国脐身世界经济强国之林所必需的!中国没有其它选择!中国的女人们更没有其它的选择!……
  对的!只有女人自己可使“性”这个字眼真正圣洁起来!对的!只有让女人们“自己来”!而在中国拥有一大批真正的女人的时候中国真正的崛起的时候也就不远了!那座没有桥梁,只靠小小的铁石腰、细细的铁拉钩,依靠却心力将千余块碎石凝成的赵州桥,如同中华民族的民族魂,展示出一种“物质”与“精神”合二为一的涅架境界……
  那一行人字形的雁阵,似乎是一种永永远远的人性的美丽与凄凉如雪似雨,如烟似雾,从天过缓缓地缓缓地掠过,一次一次掠过……
  本书所写到的几个主要人物和主要公司均定以当年在深圳发生的真实事件为本背创作出来的,但已具有“包溶性”与“归纳性”,已非具体人和具体公司,请勿对号入座。
  (未撇亚洲)[[人物表]]
  她——独闯深圳的西部少女。YM股份公司董事长F的秘书。
  F——YM股份公司董事长,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曾到法国留学。叶红别墅男主人。
  U——原是香港UU实业股份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后任YM股份公司副董事长、董事长兼常务副总经理。
  M——董事长F的太太,YM公司“零”任F董事长秘书,叶红别墅的女主人。
  G——董事长F法律意义上的“独儿子”,YM股份公司总经理。
  L——西部少女的梦中情人。中国人大毕业,八十年代自愿到青海支边。闯深圳前期在深圳某杂志社任记者,后失踪。
  V——西部少女父亲培养、送出的中国人大博士研究生。L的大哥,西部少女父亲的助手,辞职后当金头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采金,后任海南三亚海上乐园国际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E——YM公司副董事长U的女秘书,西部少女的深圳女友。与西部少女同一个公寓。上海复旦大学博士研究生。男友在美国留学。
  W——YM公司董事长F的小情人。曾被拐卖到香港当过妓女。小荷别墅的女主人。
  A——原YM股份公司总会计师。后降为二楼分公司经理部业务员。西部少女同一公寓的女友,广东中山大学硕士研究生。家居深圳上步区。
  S——YM股份公司业务主管。上海人。大大为广东人。
  天狼星座——西部少女原来的恋人
  牧夫星座——西部少女的追求者之一
  天琴星座——西部少女的西部女友之一
  仙女星座——西部少女的西部女友之二
 来源 http://009bbs.com/read.php?fid=19&tid=312


[1楼] | IP:已记录| 发表:2005-08-8 21:40 PM| 顶端    [送鲜花] [扔鸡蛋
南郭先生

 终身成就奖 优秀版主奖 千里马奖 灌水天才奖 风雨同舟奖
 头衔:居委会主任

 级别:论坛版主 发贴:17140
 威望:9673 金钱:838473.9
 >>> 拥有的物品
 注册时间:2004-06-06
 最后登陆:2007-11-03
《南郭先生个人文集》
《南郭先生私人日记》
《南郭先生电子相册》
宠物 PET
  查看作者资料 发送短消息 推荐此贴 引用回复这个贴子 删除或编辑改帖子  加入文集  动漫幽默

第一章 初涉深洲

作者:东方竹
--------------------------------------------------------------------------------


  精神的她在拚命远离那种请求,动物的她却在苦苦寻找那种请求……
  在深圳大剧院广场花园中的一棵木芙蓉树下,一个西部少女闭着眼睛靠坐在树杆上。从那放在少女身边的五彩氆氇织出的旅行包上,从那少女的裙子、睫毛、头发上挂的点点露珠可以看出少女昨夜就在这树下过的夜——广场对于一位没住上旅店的少女的确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少女的神志似乎疲惫至极又似乎沉浸在一个梦幻中……
  无数匆匆赶路的行人忍不住回头望那少女。少女细嫩的皮肤上有一个个被蚊虫叮咬的大疙瘩,奇怪的是脸上却一个也没有。
  少女穿了一件谈雪青色的纱裙,裙子上用土族的潜针法以白绒绒的兔毛绣出一朵朵雪莲;脚上一双鹿皮鞋轻轻巧巧勾勒出一双脚的玲拢。少女的耳朵上挂着大圈的骨耳环,颈上戴的是在青海古老的祁连山岩石中找到的三叶草、珊瑚、腕足海生化石串成的项链。那骨那石却被磨得像水晶般晶莹剔透。少女的手腕上戴一个唐古拉山水晶打磨出的手镯。
  少女的头发被分成无数缕,编成无数小辫子,却不是西部藏民编的那种。那些小辫子都是从两边贴了头皮向上编出的。编出的一个个小辫又被编成一个时髦的蜈蚣辫。辫梢上扎了一朵雪青色头花。从后面看那头型真如一朵倒长的雪莲,楚楚动人。
  少女的纤腰扭出一个角度,显出一种野孩子般的顽皮。少女的头向一边垂下,那低低的垂势使V形裙领中隐隐约约展示出那丰满的乳房花蕾一般的绽放之势与那一条似要无限深下去的乳沟……
  似感觉到行人好奇的目光,少女睁了几下眼睛。少女毛绒绒的眼睛睁开时是双眼皮儿,像两汪清幽幽的山洞水;闭下时是单眼皮儿,似一月牙儿在水草迷离中闪动。“抬一眼凉爽,闭一眼清新,转一下月光黛黛,闪一下星光悠悠”。那目光像草原一般迷朦,森林一般葱郁;像稻棵之精,野花之露。
  那厚嘟嘟的唇的线条分明在触动一种感觉,那鲜润润唇的棱角分明在接触一种意向。
  那带一点儿小鹰勾笔挺而秀气的鼻子显出一种执拗。
  那额头高高地闪烁着一种光芒如一个小小观音菩萨的额头。
  那脸由于西部紫外线的照射而透出粉漉漉的雪青。那脸上的汗毛凝结着探索像无数透明水绒组合成各种微妙的形状:在太阳穴打两个漩涡儿,在耳垂前拥挤出两个尖尖儿,在颈子上覆盖出一种波浪。整个脸部给人感觉如一朵长在雪山冰峰上毛茸茸的雪莲花,在温暖的半睡眠的朦胧状态中给人一种格外的清爽与格外的圣洁,仿佛她身体中总有花蕾不断绽开着。
  循着那重重叠叠的议论声,西部少女——她仿佛又身在深圳荔枝公园,面对的又是那一种尴尬。
  “小姐!打洞吗?”
  “陪一夜吧!”
  “小姐别生气,我有钱!”
  “小姐你一个人也很寂寞不是吗?同是天涯流浪人(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么多女孩子都是为了钱,你怎么不在乎钱?那你干吗来闯世界?”
  “谁说不在乎钱,股市上见过她的……”
  “小姐陪陪吧!陪陪吧!”
  “想打波?”
  “我有钱,有钱啦!”
  “出价多少打一回兔子?”
  “嫌钱少?你自己开个价!”
  那些低沉的不动嘴唇的请求声震得她的灵魂嗡嗡地痛。
  “若是处女,加价十倍!”
  她的泪水哗地涌出了。她真想一口气跑出公园,找个地方埋头大哭一场,想找个角落吐个天翻地覆,可根本找不到一块可以这样去做的角落。
  那句“去你的!看错人了!”也如噎在喉头。
  她是为逃避烦恼喧哗暂时放弃寻找住店到公园寻一个安静角落的。没想到却跌入了另一种烦恼与喧哗之中。
  她望着那几双充满欲望的眼睛,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些目光“爱”的只是她的女性,只“爱”她的三点,她的腰、她的臀和她的胸部的曲线,残酷地不在乎她外表的憔悴,只需要她的女性。这是这些年活在精神世界的她太难承受的。她冲出人群,人群却跟上来。一种属于肌体的厌恶,从她内心的深处向外发散,给她的肉体一种不堪负荷的痛,这痛在她里面泛滥着、膨胀着,渐渐地把她的意识挤满了,并开始旋转。这是纯粹的深旋的肉欲之漩涡,仿佛下面有毒蛇。那漩涡在她的意识里愈转愈深以至于她成了感觉疼痛的三个支点。一些无声的呻吟,从身体的某些部位发出,仿佛她被一种癫狂吞噬着,从里到外。
  她更加觉得自己孤独无依,更加渴望一种救援,却又那么清楚地意识到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救援,一种呜音就轻轻地响了。
  “小姐!陪陪吧!陪陪吧!……”在这个声浪中,她感觉世界都震撼了,像天地间摇动着一个巨大的钱匣子,又仿佛摇着一个潘多拉的魔匣子。她甩甩头,那请求声仍甩不开,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而她自己身体中也有许许多多的小动物被唤醒了,它们在里面冲撞着,用各种方式请求她……
  咬咬牙,转过身,她想迎上去,就那样迎上去,仿佛是走上刑场,泪水就那么在她脸上纵横着。
  那么多女子清清白白的青春就是这样成交的吗?那二十多年用泪水与汗水护着的贞洁就在这儿用金钱衡量的吗?来吧!我就是这样与你们成交!
  她感到了人格与自尊受到了从没有过的伤害。那些生命中无处不在的人格与自尊激怒了,像无数准备上场的拳击手。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忍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可是并没有人在乎她的表情与感受,并没有人在乎她满脸的泪水。
  她想象这些人会在她迎上去的痛苦中退却,但这只是一个想象。这,怎么会只是一个想象呢?
  耳畔依旧是重重叠叠的请求声。
  那么多议论声此起彼伏,并没有人在乎她因伤感与屈辱而迷了心窍,用一支胳膊挡着脸。
  她又一次想冲出去,忽地柔弱下来的身子摇摇欲坠。她想大喊一声像狼一般地长啸一声,却喊不出来啸不出来。
  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没有头,只是一个肉体,在土地上来回走,被一帮“土地租赁者”争相租赁着,而自己不争气的肉体中无数的芽蠕动着,里面流动着女性的荷尔蒙。那是西部山里活动的泉水,那是西部森林活的血脉,那是西部河流中活的河床,那是大自然的精液在她身体中喷涌,那是树一般的经络与血管像喷泉一般蓬勃。那“树”上血红的叶儿遮掩着血红的花蕾,像无数正在孕育中的卵子。那“森林”一般充满生命的原野上,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生灵复活着,枝叶间雪豹、雪鸡隐现,红狐、小鹿闪闪,藏羚、长尾叶猴凝眸……
  精神的她在拚命远离那种请求,动物的她却在苦苦寻找那种请求……“热情得象那个古罗马时代狂饮烂醉的酒神的女祭司,在树林中奔窜着寻找伊亚科斯,找寻这个无人性神仆的赫赫阳物”,并在朝拜时在子宫里唱崇拜之歌。
  给我一个安静的角落,
  避开所有目光的探索,
  寂寞是我唯一的藉口,
  经过多年刻意的漂泊,
  面对无数陌生的面孔,
  想个归宿找不到理由。
  她一遍遍唱这支歌。
  深圳的夜仿佛就是这样一种心境,在这种心境中她无法寻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走了二十多家旅店,最后她实在走不动了,靠在深圳图书馆对面的一家小旅店门上。她请求加床时那位对眼儿经理别有深意地说:“走了这么多旅店都住不上,对吧?知道深圳现在有多少流动人口吗?百多万呀!深圳人早已在地上大做文章了!”
  对眼儿经理讲到这儿,别有深意地向她胸部窥去,她立刻感到了三点向内缩收的轻痛。
  她跟这位经理与楼台主管去看准备给她加床的仓库。
  她去开灯,开关却飞走了,留给她一种滑溜溜的老鼠从手中逃蹿的感觉。原来是一只站在墙上的编蝠。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蝙蝠真正的模样。蝙蝠的身子居然与老鼠一个样!这可怕的感受令她大大吃惊。她点着蜡烛,却看见一只巨大的死老鼠,吓得她几乎休克过去……
  “那些曾经由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土地,怎么能租给洋人和资本家?骨子里的传统观念总搅得我们不得安宁。可是……”
  对眼儿经理又别有深意地像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学生般看了她一眼。一只毛爪子竟试探性地蹭了她一下。
  她像被针刺了一般逃出那家准备在仓库给她加床的旅店。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又钻回荔枝公园,她耳畔仍旧是那重重叠叠的议论声。
  仿佛她在珠海。当时为了办深圳边防通行证她住在珠海中级法院,女友燕子那儿。那一日她骑车迷了路,结果闯到了拱北海关,她站在幽暗的铁栅边看澳门,一转身却发现几个港商围了她低声议论:
  “这么丰满、健美而又小巧的身材若配上了一个西方女子的脸感觉会更好!”
  “太可惜了!上半部分与下半部分是这样的不协调,用什么取代这东方女子脸上的忧郁与苍凉?”
  “真是不可思异!有这样朝气蓬勃躯体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我欣赏那特有的沧桑感!”
  “这种东方女子的羞涩中表现出的性感更诱人,更有韵味……”
  “我喜欢那张性感的唇与长腿!”
  “我喜欢那双眼睛,包括眼中的那种忧郁……”
  “这种忧郁气质太令人失望了!应该表示一种主动,一主动,这种气质立刻就化为风情万种了!”
  又是一种奇怪的感受,似她又一次无意闯进深圳美容院,她先是将一位上面膜的女人当成一具死人骷髅,吓得喘不过气来。接着,她听到那么多女孩子对美容师喊着:“我要一对梦露式的睫毛!”“我要一双刘晓庆的眼睛!”“我要巩俐式的厚唇!”“我要陈冲式的鼻子!”“我要一对王祖贤的大腿!”“我要叶子媚的乳房!”“要一个山口百惠式的微笑!”“要一个耳朵!”“要一对虎牙!”“要一对酒窝!”“我要当波霸(要一对大乳房)!”“要一个麦当娜式的美人痣!”
  那是怎样一种躯体被拆散可以随便组合又不知道怎么组合的感受,仿佛自己的躯体的“零部件”漫天飞舞着,那感受完全背离了自己固有的对生命的感受。一种极不真实的飘逸感使她感到自己真的要崩溃了,而这种崩溃似乎将发生在离太阳很近的第二宇宙速度区域。
  她转过身子想出美容院,却被迎面一位贵妇人捉住:“你们看看这位小姑娘的眼睛!就知道我原来的眼睛有多么美!那里面黑白分明透出三毛的忧郁,琼瑶的灵气!可现在这术后胬肉使我的眼睛像两个血窟窿!你们赔我的眼睛!”
  贵妇的手里拿着一张法院给美容院的传票。
  贵妇边说边哭,说到情急中,休克过去,一大帮人“轰”过来救人,两边打了起来。
  原来,贵妇人在这里做了眼袋摘除术,可能是由于手术刺激眼角,使眼睛内长出两个如惊慌蝠翅膀的东西。
  一切都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包括建筑、花草、树木,包括人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包括迎面走来的女人——那种整体的美丽中总似少了一种神韵,有种假山假水的感受。“假做真时真亦假”,一时里,她竟搞不清自己是真是假。
  一进深圳,生命的热情更多的集中在身体的“下面”,在几个敏感的部位上燃烧却不肯被提上去,她感觉自己仿佛失去思想而成为以“三点”感知世界的“动物”,那微妙的感觉常常给她这样一些奇怪的感受:
  她的生命化作西部的山野,三座最高的山尖儿上燃烧着三堆篝火……
  她漫无边际地走,结果就走到园岭证券交易所。园岭证券交易所门前那黑压压的人群,全不理会全国经济降温,全不理会海湾危机,全不理会世界上空乌云密布,全不理会股市上那些男男女女的真实身份。人们嘈嘈杂杂地交易:抛出、买进,买进、抛出。
  这段日子股热,股市一会儿以惊人的速度上升;一会又因行政干预违背市场规律等原因以惊人的速度下滑。那个快接近四十亿元人民币的股票形成的“深”的大漩涡令人头晕目眩……大把人把的大团结如落叶般纷纷扬扬,如干燥士地上的火苗,轰轰烈烈地燃烧着……
  那对股票的热情似乎是一代一代人的“压抑”累积而成,又仿佛是一代一代人的“幻灭”叠加而成。乘着那股市的气浪,总有一种越过重门一会儿走向孤独之月亮,一会儿走向喧哗之太阳的感受……
  落荒似地逃到靠近路边的柏林丛中,她认为在这儿可以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却恍恍惚惚看见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扭动着、喘息着、呻吟着,那赤裸的肌体里犹如万蛇钻动、万虎跃动、万鹿冲动……那一个洁白的“人”字中间忽然显现出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她的浑身一下子涨紫了,头轰轰地忽大忽小,扭头跑出柏丛。她觉得自己似从一个梦中惊醒,又觉得似是神灵对混沌初开的少女做一种演示……。
  一口气跑出丛林,想找一个角落,寻找那种属于故土的感觉,想平息一下对故土的几乎揪痛了她并令她满心酸楚的感情,想找一个故乡一般的地方哭个天翻地覆,使心中积郁的种种烦恼发泄出来,可是根本找不到一块安静的角落。
  望那以高五十多层的国贸大厦为代表的摩天大楼群,望那如半截玻璃金字塔的深圳大剧院,望那莹光出没的晶都大厦……她感觉自己如一只小小蚂蚁,穿梭在一些巨人如林的长腿与巨人手中提的物品之间……
  这么多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一次一次地刺激她,而她却感到失去了朋友,是那样孤伶伶地一个。仿佛细胞与细胞失去了依靠,像无数溺水的小生命。失去了朋友,这是她生命中不曾有过的。她觉得生命中似乎没有比这更严重、更可怕的事情了。她想起那首草原牧歌;
  失去(了着)情人想哭设法哭
  失去(了着)羊群欲哭没能哭
  失去(了着)朋友嚎响大哭着哩
  陷入困境之后,她曾给现在深圳的两位旧男友打过电话。一个是朋友的母亲接的,说朋友没起床,等会找!可等会找时又说朋友上班去了;另一个朋友客气地讲:“现在忙,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是我的固定接待时间,请十以后打!当然,若允许老鹰抓小鸡则例外……”放下电话,泪水从她眼中缓缓溢出,她感到无限的凄凉。人与人之间何时变成这样了呢?!
  她的心确是需要一种友谊的抚慰,实在是需要!她不住地一遍遍默念来深圳后收到的唯一一封西部女朋友“天琴星座”的信(因是被情感逼到深圳,为怕亲人们牵挂,朋友们担心,为了告别过去,还为了与爸爸赌气,她断绝了与父母亲人和一切;日友的联系);
  相隔千里,仍感受到你的沉重,故不能眠。不论你能否收到也给你写信。
  有几句话我一定一定要讲给你听。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好有风情的小女人,那纤弱如竹、举止若风的气质让我无从不喜欢你。记得有一次我们深谈,你讲你今日的禀赋来自于生活对你的改变,我说我来自于一种天然。可是,谁又能讲清什么才是自己的天然呵!
  ……
  不,你不可以将一些理由,一些自怜的理由归于生活对你的不公,不可以。如果你自信你的姣好与美丽的话,你知道你有多么楚楚动人是不是?那么,松开你的眉头好不好!我求你了!你知道在济济人群中你的人品等次在上流,那么你又何必不快乐呢?
  我们是能够独有一个天地,再去渴求一个天地的对不对?那么,我们应该第一不忧伤;第二好自信地要一份真正的快乐人生对不对?即使有几分真正的忧愁,也应该——你喜欢郝思嘉这个人物形象吗?她是怎样朝世界要快乐的?如果她遇见一件难心事,她会告诉自己——这个问题太难了,我今天不去想它,明天再说吧——结果到了明天,她早把那个难事忘到九霄云外了。我是说,你应该像郝思嘉一样想问题,我也是。
  给你写个幽默:低下你的头看自己不正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吗?
  感觉西部女友那份真实的情绪,越发感到深圳的人情冷漠。深圳的人一个个怎么会这么忙呢?似乎没人能停下。那透骨的冷漠像无数长剑,刺得她浑身酸痛。那一幢幢百米高的摩天大楼毫不客气地将她衬托得那么小,那么小。
  在这样的环境中,虽然她仍一遍遍回忆“天琴星座”的信,可那些劝导的句子却越来越轻,最后记得就是那生动的比喻:“……这不是一件比基尼泳装吗?”这句子很性感,使她产生了一些非分的联想:什么地球的三点在哪里?百慕大神秘三角洲是关键的一点吗?母亲的三点原来这么重要!……她心中内疚,觉得亵渎了神圣的友谊。可是联想却不断——因为这会儿她自己的生命可以用这样一些句子形容:三个点、三个洞、三堆簧火、三座山、三个触动器、三个探索仪……
  不能这样乱想!她甩甩头,她明白了,她真的需要一份可抓可握的友谊。
  在这种心情下,那位一身白西装高个子小伙子向她走来时,她竟没有躲闪。
  小伙子往她面前就那么一站,就显出那么一种与众不同。
  “小姐,能陪我走走吗?”那声音极富磁性,依稀是从故乡传来。
  这是一种恳请的方式。
  她想起了西部那边也似在请求自己的“牧夫星座”与“天狼星座”。
  再接着,小伙子只是用目光,深深的目光请求她,透出那么一种真挚。那是一种就是不接受也令她动情的目光。
  在孤独漂泊的日子里,她曾多次有过这样的愿望:陪一个感觉好的人走一段,不问他姓啥叫啥,在哪工作,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要跟了感觉走……只是种种的羞怯使她没敢这样做罢了。
  她被深深地感动了,极有礼貌地莞尔一笑,眼波中有一种隐伏的温柔的满足。可这隐秘表达出来居然似含情脉脉,这使她的脸绯红了:“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她觉得这个人是可以理解此刻她的这个愿望的,这似乎是一个好小的愿望呢!
  小伙子迈前一步。拘谨地红了脸,那身体的伟岸、气质的不凡、目光的深邃似在证明他人品的出众。他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剑眉动了几下,英气逼人,虎气腾腾,一种震慑力穿透她的主体意识。
  “我给钱!”小伙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她的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小伙子的目光显出一种倔犟,他鼻子透出一种自强,那唇给人一种可以依赖、信任之感,那额角使人感到他有坚定的生活信念与属于自己的宗教。感觉他动势中的神韵竟是那么一种庄重,似在真挚地告诉她他心底的令人感动的忧郁;似在诚挚地显示他的一切行动都是经过慎重思考的;似在真诚地暗示他的这个愿望是由衷的是有极复杂的思想内涵与感情内涵的。
  望着她脸上的迷惑,小伙子嘴角微微颤动一下,加重语气说:“我给钱!”他那眉峰向上一展,似在说自己决不会毁坏诺言。看她还是迷惑,他补充:“可以先付钱的!不论怎样!不论多少钱!”
  所有诗意的感受都在她的脸上凝固了,愤怒和屈辱明显燃烧在她眼睛里:钱!钱!去你的钱!谁要你的臭钱!
  泪水又一次充盈了她的眼眶。如果没感觉错,这小伙子是一个具有非凡气度、受过良好教育、聪慧过人的人。那么这更是一种侮辱,说明她就像那些要钱的女人一般一钱不值。她感觉自己生命中每一个细胞都像挨了一剑,疼痛地打着激灵,她的眼里又是那受到深深伤害后的执拗:“能给得起这个钱的人还没生出来!”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激动和悲愤。
  她转身欲走,感到小伙子极礼貌地向她道歉: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小伙子用手将头发向后一流,野性中仍显出那么一种绅士神韵,比刚才更象一个谦谦君子。相比之下,她却黯然失色。
  她感到的更是一种屈辱,甚至都有些恼怒了,仿佛失礼的不是他而是她。怎么又失礼了呢?为什么这时的感觉与过去是那样的不一样?她又一次地感到迷惑。
  难道他像她一样最想的是有份情感来安抚心底的孤寂吗?
  难道是自己错了?是自己的许许多多的观点错了?而这种认错使她在自己生命中引起对自己躯体的怜爱与温情,而这种怜爱与温情又唤醒自己的肉体中的欲望,那些伤残的欲望像西部被火灼过的沙荆红柳中的动物,给她那么一种异样的感受。她不得不一遍一遍地反思自己:难道应换一种方式去理解这些想以最简捷迅速的方式解决生命中最根本问题的奋斗者、创造者、竞争者?难道应换一种方式去理解在物质社会中这些精英的无奈?难道这些人像她一样,在竞争领域可以一往无前,在感情方面却经不起一击就拿钱抵挡?难道他们已经麻木,不对女人作任何期望?她感到生命中那些原始的欲望对一种力量有所崇拜,崇拜得让她莫名其妙,崇拜得让她感到天地间充满了伤感。
  与人交往,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直感的呀!并且从没有错过。
  许多事情与钱搅在一起她都能搞得清,可是友谊、爱情、信任、性与金钱搅在一起她就是搞不清,根本搞不清……
  那崇拜从哪里升起的呢?还有一阵一阵钟声又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她感觉自己就像土地一般一层一层地不断增厚变厚着,并感觉沧海桑田般的变化在自己的地层中发生着,重重的心事与生命的隐衷在一层层地壳中发生碰撞,重新组合,并象化石般被珍藏着,种种的恐怖与忧苦化为黑色的、红色的水缓缓地流淌着,种种的渴望与欲望像重重叠叠扭绞撕扯的树根在一层层缓缓地和平进入,慢慢地固执地延伸。
  仿佛每一层生命都有无限远的岸,岸边总有无数个小小生命向内陆逃遁,拚命逃遁,以逃遁那热浪,那蒸汽……
  感到那小伙子不甘心地退到一个幽暗处默默地观察她,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他往哪儿走,看得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望他的背影,似乎想向他的生命深处窥探……
  几个女子幽灵般飘到小伙子面前,小伙子视而不见。那紧闭的唇显出一种苍凉。
  她觉出那小伙子因灵魂的孤苦而透出一种淡淡的伤感。这伤感轻轻地撼动着她……
  她知道自己离去的步子不会停下来!永远不会停下来!她的心头涌出无限的遗憾,忽然希望这个小伙子象强盗一般将自己劫持,象西部的游牧民一般骑着野马将自己劫持.将自己从重重思绪的缠绕中劫持出去,这个企盼是真实而实在的,她的眼珠是濡湿而清亮的……
  她想起一幅名画“劫持阿米莫内”……
  随着这个想法,那些为生计奔忙着,生命的笼子打开的人们的请求及他们生命牢笼放出的无形的野兽一下子推开了她生命中的无数重门。那些无形的野兽在她生命一层层的牢笼外一声一声执着地呼唤着。而她生命中那些沉睡了两千多年现被唤醒的狮子、虎、狼、鹿也在里面冲击着、撞碰着。它们里应外合夹击着小小的她。
  随着这个想法,她想起了心爱的L,心中一阵慌乱,又想起L对自己的冷酷,心中一阵惬意。
  她想起L让自己“买单”时那讥消模样的白牙齿——“买单”总数正是她身上所有钱的总数……
  ——就是L的呼唤,使她这么一个在青藏高原长了二十多年,从记事起就没出过青海省的姑娘,放弃了一切,千里迢迢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万万没想到L不接纳自己不说甚至根本不管自己,使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走投无路……
  她感到自己将这份爱情彻底毁灭,却无力抗拒那强大的诱惑,仿佛是中了魔……
  她真的不知怎样独立地面对这个“外面的世界”。来深圳时,在兰州站她居然拿青海粮票去买点心,被人取笑后她才知出了省应换粮票……
  这会儿她才明白,自己对L的爱中包含了对外面世界绝对的向往。
  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自愿到青海支边的L身上总带着外面世界的味儿;L的血管中总隐约着大城市的喧哗声,大海的浪潮声,火车的轰鸣声……
  L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是为她一扇一扇打开她所憧憬着的外面世界的窗子——二十多年漫长的日子里她原来是一个用手托着下巴像向往外面的世界一般向往爱情的少女。
  ……
  可是那一份属于生命的爱在哪里?那为之跋涉千里、万里的爱又在哪里?
  “L——”“L——”她在心里一遍遍轻轻地呼唤。
  里面的请求外面的请求声汇成一片蓝色的海,海面上一片迷茫。
  ——她一个人乘着孤独做成的一叶小舟,扬着寂寞织成的风帆,在大海中觅觅寻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青春,这透明的一浪一浪,一波一波,仿佛要沉没吞噬一切地起伏着、喧嚣着、厮扯着……
  而她仿佛要以一个小舟压制整整一个大海。
  以唇为代表的各种感觉,像一只以忧郁打头的人字型雁阵,从海面上掠过,一条长裙在海风中飞逸…… 
 来源 http://009bbs.com/read.php?fid=19&tid=312


[2楼] | IP:已记录| 发表:2005-08-8 21:40 PM| 顶端    [送鲜花] [扔鸡蛋
南郭先生

 终身成就奖 优秀版主奖 千里马奖 灌水天才奖 风雨同舟奖
 头衔:居委会主任

 级别:论坛版主 发贴:17140
 威望:9673 金钱:838473.9
 >>> 拥有的物品
 注册时间:2004-06-06
 最后登陆:2007-11-03
《南郭先生个人文集》
《南郭先生私人日记》
《南郭先生电子相册》
宠物 PET
  查看作者资料 发送短消息 推荐此贴 引用回复这个贴子 删除或编辑改帖子  加入文集  动漫幽默

第二章 芳影扑朔

作者:东方竹
--------------------------------------------------------------------------------


  这份不安增大着,繁殖着,一些性感的小家伙源源不断地从这种不安中爬出来……
  她继续向前走,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哪怕是在某个办公大楼走廊的竹椅上坐一晚上;哪怕是在一座没完工的大楼里坐一晚上。
  一想到刚来深圳时与两个打工妹在深南未竣工的电子大楼上过的那几夜,她便不寒而栗——仿佛自己长了二十多年生命还没竣工,她感觉在自己生命中竟有宏伟的钢筋水泥支架!支架中机声轰鸣,焊光闪闪,“骨”被起重机重新组合着,“血质”被机器重新灌注着,“肌肉”被无数力量厮扯着、填充着……她就那么睁着眼睛感觉被重新组合的疼痛及被重新灌注的酸涨。
  “超一天罚五万,提前一天奖五万”。建筑工人都被钱点燃的火苗烧得干劲十足。那楼三天盖两层,速度好快呀!她们三天向上搬两层,总共才住了六天,又无家可归了。
  心存迷茫,她真的不知可以去哪里,总有种懵懵的彷徨。有一会儿感觉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不说,甚至不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魂灵。
  偏偏今日大雾,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
  感觉呼唤声、嘈杂声似是一种灯在雾中闪烁;感觉人流、车流似是一些虚影在雾中诡动;感觉自己的惊恐与无助似是一些鬼魅在光影中出没。
  总感到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她吃惊自己生命中还有这么多流动、闪动、变动的什么。
  不得不承认这心里隐隐的是一种痛。
  是的!是一种痛!
  在这样深秋的季节,因为有了这一种“稳定”的感觉,且因了天份中的一些灵性与悟性能知解并向纵深感受这“稳定”感觉的缘故,而使她的心里更加悲凉。
  这悲凉的雾向天边弥漫着。
  一时里她分不清这雾是从海边漫卷过来,还是从她的生命中漫卷出去。
  走上公路。
  无数的出租车、小轿车如从炮膛射出的炮弹。
  无数长长的如同列车车厢般的载重卡车在绿灯的指引下风驰电掣。
  她感到自己不是走在公路上,而是走在炮管中……总有一串一串的“炮弹”射出,把裙袂刮得剥剥作响,使身子一次一次缩小。她总是向边儿躲闪,这使她不时碰在“炮管”上。
  总恍惚不是去找住店,而是走向开枪人的眼睛……那深邃的有蓝色海水荡漾的瞄准自己射击的眼睛。
  仿佛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在吸引她,呼唤她,并冷静地看她身不由已地投入,直到自我毁灭。
  总有妓女的传说在前方诱惑。
  总有一种想去探索妓女行踪的激情与冲动。
  是的,不光是她,许许多多人都有这种激情与冲动的,仿佛这个城市就是因为有了妓女的传说才变得更加神秘更加朦胧更加诱人了的!
  生命中一些不安分的因子一会儿汇入这个大潮,一会汇入那个大潮……
  又似乎她生命中有无数侦察兵在丛林中眨着灵动的眼睛,机智地四处窥望、匍匐前进。
  总有扑朔迷离的眼神在妓女的传说中出没;总有张张合合的嘴唇在妓女的故事中留连。
  心中总也停留着几份好奇,那种对妓女的好奇。
  可谁是妓女呢?
  她们被称作:“做小姐的……”
  记得有一日,她与那两个打工妹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去晶都大厦门口寻找妓女。
  看到几位妆抹得像女鬼一般的乡下女子在大厦前的丛林中游荡;看到无数的小姐端庄高雅地出入晶都大厦;出入晶都大厦旁边门票百元以上的舞厅。
  可谁是妓女呢?
  都像!又都不像!
  一帮港商走下一辆辆豪华的轿车,黑暗中一群女人急匆匆地冲过去,有一个女子被什么绊了一下……她看到了她们的背影和侧影,还有那种神态中的仓皇。也许,从此以后,这些同胞姐妹们在黑暗中晃动的步态与身影就再也无法从她的记忆中抹去了。那是怎样一种鞭答般的抽痛:这些不知从哪里来又不知跑向哪里去的人,她们身上存在着多么大,多么严重的亏缺啊!贫血、瘦削、矮小、高眉、低额,从她们跑动的步态、姿势和身影上,可以清晰地感知她们的眼神和表情。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和表情:无采、无色、贫血、饥饿、疲惫,那仿佛是被一种力量剥夺、压抑和切割过的人们,她们那样夸张地表达自己内心的单薄和空洞……这些女人似乎那样沉重地意识到自己去做的事是卑琐的,却踏着卑琐跑上去……
  她的目光一下子仿佛触到了最黑暗的夜的尽头,灵魂仿佛触电般发出焦臭味。“不——她们是去搬东西!可这是……”
  后来,她头重脚轻地跟了那两个打工妹往回走。她们俩人争论着,带着更加对妓女的好奇,她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身上每个细胞都像灌了铅。
  这世界上,有谁能理解自己沉重的无法形容的心态呢?她阵阵的迷惑,她真想哭,真的!可是却哭不出来,泪水就从身体的每个毛孔浸透出来。
  她有些慌乱似乎又一次走到沙头角中英街,更加格外地感到妓女的传说在前方诱惑呢。
  她仍处在生命里生命外的喧哗里。仿佛关心妓女的人充满了她的生命里生命外,他们一会儿凑在一起议论,一会儿偷偷地观察,一会儿分散去找……
  仍是感到热。
  公共车上人们在议论股市行情。YM股、金田股、发展股、原野股……像无数轮灼人的太阳被人们抛来抛去……
  热!热!热!这种热使生命中的那些小生命繁殖裂变!使生命中越来越挤,越挤越满。
  她的身边挤的几对男女相依相偎,含情脉脉地相互凝望,而周围的人视而不见……
  她的头来回晃动,想从人缝中望到窗外,可是却感到站在自己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很有知识,已有五十多岁的男人的手向她的下身探索。她转了一下身子,背对一个青年男人,却又感到有一杆“枪”顶住了自己。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虎,公共车门一开,就跳了下去,没站稳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抬头一看,却根本不是公共汽车站,原来是红绿灯前的临时停车。怕售票员骂,她慌乱地钻进入群中……
  而那些本该在含蓄的月亮下发生的事搬到太阳下,使她总觉得俗气、肮脏。
  就仿佛一切都变成透明的,一些本该在隐秘中发生的生理变化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总感觉这世界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可是她却无处逃遁。
  她心中总也充满无限的悲凉。
  总感觉在深圳,不是她的思想牵了生命走,而是她的生命牵了思想走——各种生命中的欲望牵了思想内容与思维方式走,就仿佛这会儿的深圳似在牵着中国走一般。
  深圳不就是这样将她自己吸引来的吗?而她却禁不住在这里寻找“西部”,寻找“自然”。每一次走过街道,看到路旁的紫荆、黄槐树她都想靠近一些,每一次看到盛开的虞美人、三角梅她总忍不住想去抚摸。
  她心中一遍一遍一道一道掠过的感受如同狼的长啸一般: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以那种回荡震动发泄心中的凄凉,泪水一次一次充溢她的眼眶。
  她走在罗湖区。
  还是想找一个思考的时间与空间。
  还是想我一个属于灵魂的幽独,去抚摸去治疗那隐隐作痛的伤口。那些楼中楼,人流中的人流,车队中的车队阻碍着她……
  整个夜,她都没能逃出躁热、喧哗与炙烤;整个夜,她都不能寻到一份灵魂的幽独,没能逃开高楼、车辆、人流的夹击、围攻。
  好不容易寻到一片绿地,那草地与树木也像被载在电梯上一般轻轻颤动,更像机器般传出隐隐轰鸣声。
  分不清那轰鸣声从生命的哪个部位、城市的哪个部位、地球的哪个部位传来,只觉得它从四面八方围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孤独的石椅,孤独中也是车影掠动……
  约凌晨五时,更大的嘈杂声、轰鸣声像海潮般从四面八方向她围拢,仿佛那潮头有几百丈高,潮声中夹着冲浪者的欢呼声。
  那上万辆“中巴”,上万辆“的士”,上万辆摩托车,上万辆货车从各个方向出动,轰隆隆地向她开来。而她的生命中仿佛也有一个深圳市,也有上万辆“的士”、“中巴”、“摩托”从各个方向出动,轰隆隆地向她开来。
  总感觉自己生命“城市”中的车要发生碰撞,总为那惊险的车而惊叹。
  那浩浩百万“打工仔”,那浩浩百万炒股大军,在抢时间,争速度,匆匆的脚步声汇成大海的涛声。
  她没能找到一个夜,却似乎找到了一个黎明。
  更使她迷惑的是:深圳少了旅途上的独行人。
  这一路,她所遇到的都是一男一女一对一对的匆匆赶路人。
  所有的人都有伴,所有的女人都有人关照部有人爱护。唯有她是孤伶伶的一个,唯有她一个人走在似乎空荡荡的世界上彷徨得连影子都没有。
  所有人都有影子,唯独她自己没有。想象了一下。她忽然感到害伯。
  她忽然记起刚进深圳在蛇口打工时给L打的电话:“所有的人都是一桌一桌的,就我自己是一个人呀!就没心吃饭了。”
  那时L应聘于SQ杂志社任编辑、记者,而她什么也不是。一个流浪女,那早已过期的珠海特区边防证(她没办上深圳特区边防证是“偷渡”过来的)与那个“老少边穷”地区的身份证.使她连个住店都找不上。
  她想回原打工的女工宿舍看看,可又想起半夜那三个蚊帐中三对叽叽咕咕的说话声,隐隐约约的呻吟声,还有吱吱喳喳的床板叫声,想起别在蚊帐上的三个结婚证……
  每到晚上,宿舍里明明是黢黑的,可是那三个帐房中总仿佛是幽微洞亮的。那纱帘隐动,人影闪动,分明是向她展示一幅幅令自己耳热心跳的“春宫图”。
  她想不看,可是那些“春宫图”居然有穿透力,贴在自己眼皮上“上演”。
  这使她整夜整夜在自己的蚊帐中辗转反侧。这使她睡比不睡更“累”。
  她想起L抄写的《红楼梦》中的句子:“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和旧愁……”
  这令她恍惚才理解何为“纱窗风雨”
  由不得她不产生疑问:这么多成双成对的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难道每一个来深圳闯世界的人都提前拉了一个心爱的异性?都是结了件成双成对地出来闯天下?想想不可能,实在不可能。
  可哪一对是同志?哪一对是情人?哪一对是有妓女加入组成的呢?
  看起来都不像同志,也不全像情人,那么这些双双对对的人流中,一定有许多是妓女。
  可是哪一个是妓女呢?
  她们到底是什么样呢?
  在桂圆路深圳儿童福利中心,一位政府职员一听她是来谋职的,就侃侃而谈:
  “女孩子嘛谋职容易,在深圳凡是聪明、机智的女孩子都混得不错!不简单!找老板,当然要寻大款,然后不断结识更大的大款,不断地跳槽!当然,你的条件优越啦!……”
  她又是感到阵阵昏眩。
  在以前,“聪明”与“机智”都是用在解数学题物理题上,用在对话的幽默,用在善解人意,用在文思的敏捷,用在诗的空间中,用在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上,从不知道这种“卖身求荣”的方式还可以被称作聪明与机智。那么多年的政治、历史教育对她们这一代人像童话故事一般不真实:“文革”中两帮孩子打来打去都是保卫毛主席不知谁是阶级敌人、西部纯朴透明的民风、**主义的道德教育、雷锋的精神境界、卖国贼汪精卫、叛徒甫志高……
  西部最伤人的骂人话:“野鸡!”“破鞋!”“婊子!”“卖×货!”“作风不正派!”……
  她眼前闪过少年时在后河看到的三横四竖投河自杀的少女,闪过那因与对象没结婚就“有了”而再不被人理的丽丽姐那孤单单、瘦伶伶的背影,想起那被挂上破鞋游街后自杀的女教授……
  一时里,她觉得眼前鬼影憧憧。她又想起那旅店地上老鼠的“尸痕”,仿佛又嗅到了鼠腥味。
  这些句子在她脑中冲撞使她昏昏乎乎,她想离开这个可恶的职员,可身子却一动没动。
  那职员似觉出她对他的话感兴趣,接着侃:
  “你看那边那一位来捐款的穿粉红大开气旗袍、足蹬白色高跟鞋、云鬓高耸的小姐了吗?看看那分高贵、妩媚!那雪山飞狐的围脖就价值一万港币,那白金项链价值二万港币,手上那钻石戒指你知道是多少克拉吗?那可值十万美金。那项链是由精致小巧的金钢石、红宝石、祖母绿、绿松石、黄玉、紫晶、翡翠、孔雀石、水晶、玛瑙等二十二种珍贵宝石串成,这位小姐芳龄二十二。
  “这位已跳过三次糟了。现在那位养她的香港经理一年才回来二三次,你知道吗?这中间她还可以接待别的高贵客人啦!
  “这位小姐仅在深圳就独自拥有三幢楼房与一幢别墅的房产,你知道她现在在深圳有多少流动资金吗?”
  他伸出一个指头,往下一句:“七百万!”
  他眼里透出那么一种羡慕,那羡慕像刺眼的阳光扎得她钻心的痛,照亮了他与她心底的怨怅与失意。仿佛他恨不能一下子变成一个女的,好象那女人那样去获得钱财。
  她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生命中的什么一下子抽出,又粗蛮地扭绞着,她感到心中一种绞痛。
  他说的那两个“高贵”与那眼中的羡慕,又一次刺疼了她,她更加昏昏乎乎。“这样的人高贵?”
  而他的表情使她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绪竟没有一个人能知道、能理解,有种恐怖与急躁便如加入了催化剂一般……
  恍恍惚惚如闯入丰都鬼城,太阳仿佛是一轮“白太阳”,那光线刺着人那么一种疼……
  她想去看看那个“高贵”的小姐,她飘飘忽忽地走过去,却挤不进去,最后终于挤进去了,那小姐却早已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团清香,与一团隐隐现现的粉红,仿佛是一种永恒的“美”。
  这一切一切的感觉更像一个梦。
  只是听说晚上出来走的女子多是妓女。可是她看着都不像。
  只是听说那些画好了妆,站在宾馆门口,脸上毫无表情,可是眼睛鬼碌碌跟了进出宾馆的人转的冷美人多是妓女,可是她看着都不像。只是觉得无数朵花高高低低地站在阴暗的霓彩中,如无数错落有致的“庭中花”,散发着青幽幽、凉浸浸的美丽。这使她想起美丽的毒蛇:竹叶青。
  有一位长美人痣大披肩发的少女的目光在与她那充满了好奇、水淋淋鲜盈盈的目光相碰的瞬间慌乱地躲闪开了。
  这个长美人痣的少女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可是当她准备细细看看那少女是什么吸引了自己时,那少女已慌乱地躲进花丛,只留下花影扑朔,梦露盈盈。她想来深圳前海南的女友小蔚子带她出去看妓女;珠海的女友小燕带她转珠海时给她讲妓女……心中闪动的依旧是对她讲妓女的故事时那些人眼中扑朔迷离的光。
  她仍是按捺不住想去探索妓女行踪的好奇心。
  不禁对每一个迎面走来的女子都投入一种审视的目光。
  有一次她甚至产生了想迎上去,直接问问那些女人的冲动。
  她不知道若真的去问,她们会怎么回答她。会扇她一耳光?骂个狗血喷头?不会满不在乎吧!
  知道这样的话是不可以真的问的,可是她真的想问。
  压抑那个冲动使她感觉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她想那些神态怪怪的、行动怪怪的一些深圳人是否也有她这样的想法呢?
  而刚才那团粉红跳来跳去,扑朔迷离,恍惚一个诱惑人的梦境——她似乎仍在寻那啊娜的身影。
  尽管这样的用心,可这个世界她仿佛根本就没有真正加入,似乎她与这个世界中间隔了厚厚的一层什么,是自己蒙在一个牛皮中?还是这个城市蒙在牛皮中?她实在判断不出哪一个是真正的妓女。
  “做小姐的!”不是自己也被称作“小姐”吗?她想。
  “做小姐的”与“小姐”怎样才可以区别开呢?她迷惑。
  还是那种感觉:在她眼中所有的女人都不是妓女。不论以怎样的形式,无论遭到怎样的误解,不论那团红色怎样跳来跳去,那些女人都是像她一样把住最后一关的,都是受到委屈的。“爱博而心劳”,她又对每一个女子的命运都给予了理解与同情。
  这种判断更增加了她的孤独感。
  这说明,这城市唯有自己是独自一个。
  这说明被深圳抛弃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高贵”的女人可以是独自一个吗?可以被深圳抛弃吗?
  一个孤独的女人。
  一个没有亲人和朋友的女人。
  她迷惑:是被承认的高贵是真正的高贵?还是不被承认的高贵是真正的高贵?而她似乎既不被承认又不被不承认,那么她是什么呢?是她拿了隐身草,还是别人拿了隐身草?
  她过高速路下地道进入一条小道。
  路,仿佛只为两个人延伸,而每一个女的都像那位穿粉红旗袍的女子一般冲她展示袅娜,使她越发感到自己是多余的一个。走上走下,忽左忽右,总不入画,心中不由又添几分凄凉。
  依旧是闷热,海风却把隐约的凉意透入骨子。再看那些路边的黄槐、紫荆都可入画:可成为那些成双成对的人的陪衬,可使那些成双成对的人赏心说目,唯有自己入不了画,是多余的一个。
  尴尬中,她真的不知怎么去点缀这些成双成对的人们,再看看那些紫荆叶儿,黄槐花瓣儿,她心中对这些植物充满了格外的羡慕。
  是的,她真的不如变成一株黄槐或是一株紫荆。
  怎么也摆不脱人们格外的目光。
  怎么也甩不去那种连植物都不如的感觉。
  是的!草木都是有情的,都是一伙一伙、一帮一帮地簇拥在一起的。
  这样的夜,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伸出手,去感觉陷落时那永恒的痛楚,她是卷入了怎样的一个爱情的旋涡中……
  她的所有的痛苦恍惚都起源于无意识中某三个关得死死的区域。而她却找不到钥匙打开这三个生命禁区。只是感到里面在颤动、在蠕动、在躁动。
  最致命的是,她收集不起力量将元气提到头顶泥九穴,达到那种过去常常陶醉的精神境界。
  一切的热情与关注点就只好集中在下面。
  而那魂那灵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仿佛都是偷来的借来的。
  依稀那团忽隐忽现的粉红是实在的,而自己这个不适应城市的惆怅人儿是空蒙蒙的。
  她想起《红楼梦》潇湘妃子林黛玉吟出的两句诗: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她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呢?可那又不是纯粹的孤独、纯粹的多愁善感。
  总感觉地下有火、空气中有火,轰轰地燃烧,她走到哪里那火就追踪到哪里,似那团粉红忽悠忽悠蹿来蹿去。有时她竟然觉得那孤独是一种轰轰烈烈的孤独、嘈嘈杂杂的孤独;而那忧愁与伤感,也是一种轰轰烈烈的忧愁与伤感、嘈嘈杂杂的忧愁与伤感。
  她走呀走。她走不出那钢筋水泥的丛林,走不出那噪声与喧哗的河流,走不出一声声赤裸裸的请求与呼唤,更走不出那一团隐隐约约的粉红。
  而深圳街道上那些映出灯光车影、人流高楼的宏大建筑上的玻璃幕墙,又格外地夸大了这种感受。
  似乎她的每一个细胞都成为一个多棱镜,将这种感受映成无数个重重叠叠的感受。
  无数双探索的眼睛与无数个好奇的心像一个以忧郁打头的人字形雁阵,那么慢那么慢地从海的上空划过。
  划过。
 来源 http://009bbs.com/read.php?fid=19&tid=312


[3楼] | IP:已记录| 发表:2005-08-8 21:41 PM| 顶端    [送鲜花] [扔鸡蛋
 相 关 内 容  相 关 评 论
1暂时没有相关内容 1该文章目前没有评论  
 
-->
 
版权所有 东方竹子国际互联网 中国华人民共和国信息部备案号 京ICP备09037828号